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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科学的殿堂里有许多深宅大院……有各种人住在其中,而他们住在这儿
的动机也是形形色色,五花八门。
有些人倾心于科学是因为有优越的智力,科学成了他们独有的活动,在其
中他们得到了生动的经验,也满足了他们的野心。有一些人则完全是为了实用
的目的,而将自己思考的产物献在祭坛上。如果上帝派来的天使将上面两种人
从殿里驱逐出去,那么殿里很显然会空旷许多,但是里面仍然会住着一批古今
人物……如果殿里只住着前述两种人,那么它就只不过是一座空木屋,只有四
处攀爬的蔓草……那些获得天使青睐的人……有些古怪、沉默和孤独,除了同
是不受欢迎的人之外,彼此之间少有相似之处。
是什么把他们带进殿堂里的……答案不一而足……逃避平凡生活的芜杂和
无可救药的厌倦;逃离自己欲望的束缚。一个脾气好的人想要逃离喧闹、令人
紧张的环境,而来到寂静的高山,在这里你极目远眺,透过静谧清新的空气,
愉快地描摹永恒宁静的山色。
这段话是年轻的科学家爱因斯坦在 1918 年的演讲。
斐德洛在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读完大一的科学课程,他主要研究的是生物
化学,而他想专攻生物和非生物之间的界面,现在被称为分子生物学。他并未
把这个当做自己进取的手段,当时他还很年轻,还有一种高贵的理想。
一个人会做这样的工作,必然有接近教徒和爱人的奉献情操,他每天的努
力不是靠刻意的筹划而是来自于内心的动力。
如果斐德洛研究科学为的是自己的野心,或是实用的目的,那么他就永远
都不会去研究科学的假设是否是一种实体。然而他的确是跨入了这个领域,但
是却对答案不满意。
在所有的科学方法里面最神秘的就是假设的形成。没有人知道它们的来处。
一个人坐在那儿沉思,突然之间——一闪而过——他顿悟了。一直到经过实验,
才能够证明假设的真假。然而实验并不是它的源头,它的源头在别的地方。
爱因斯坦曾经说过:
人类用最适合自己的方式,描绘了一幅最简洁、最容易了解的世界图像。
然后试着用经验取代某种层次的世界,然后征服它……他创造了这个宇宙和他
感情生活的支柱,这样才能由中找到安宁,而这安宁是无法从个人狭窄的经验
当中获得的……最崇高的工作……就是要建立这些宇宙基本的法则,这些法则
经过演绎就能创造出现今的世界。而要通往这些法则没有合乎逻辑的路;只有
靠着直觉和对经验的体谅才能进入其中……
直觉?体谅?用来形容科学的源头是很奇怪的字眼。
一位没有爱因斯坦那么重要的科学家认为:“科学知识来自于自然,而自然
也提供了假设。”但是爱因斯坦知道,自然并没有提供假设,自然只提供了实验
的材料。
一位功力较差的科学家可能会认为:那么是人想出来的假设。但爱因斯坦
仍然不认为是如此。他说:“任何真正进入其中的人都不会否认,事实上唯独现
象界决定了理论的系统,虽然在现象和理论之间并没有一条合乎理论的桥。”
斐德洛开始对假设的本身就是一种实体非常感兴趣,这是他实验的结论。
在工作中他注意到,一般认为假设可以说是科学工作中最难的一部分,但是他
却认为是最简单的。很正规地把一切都精确地记下来就为假设作了提示。首先
在他实验假设是否正确的时候,其他的假设又不断地涌现出来;以后在进行其
他的实验时,又会涌现更多的假设。在他继续研究下去的时候,仍然会涌现出
更多的假设,直到最后他才非常痛苦地发现,在他作了这么多研究之后,不论
是否定或是肯定原先的假设,假设并没有减少,反而不断在增加。
一开始的时候他觉得很有趣,所以他就模仿帕金森定理写了另外一个定理:
能够解释任何既有现象的理性假设有无穷个。于是在他的研究工作似乎到了尽
头时,他知道,如果他坐下来好好地思考一番,那么另外一个假设就会出现。
屡试不爽。就在他写下这条定理之后几个月,他开始对它的幽默和好处怀疑了
起来。
如果这条定理属实,那么它在科学的思维上就不只是一个小瑕疵了,这条
定理完全摧毁一切,因为它否认所有科学方法的效用。
如果科学方法的目的就是要从一大堆的假设当中选出正确的,然而假设出
现的速度远远超过实验所能处理的速度,那么很明显地就来不及证明所有的假
设。如果不能够证明所有的假设,那么任何实验的结果都变得很不可靠。这样
一来,整个科学的方法就缺乏建立实证知识的目标。
关于这一点爱因斯坦认为:“根据进化所显示的,在历史上任何一刻,所有
可想见的存在,总有一个会证明它比其他的一切要优越。”这个答案在斐德洛看
来脆弱无比,然而“在任何一刻”倒给他深深的震撼。难道爱因斯坦认为真理
是一种时间的功能?这种论点会把所有科学的最基本假设都毁掉。
但是我们由整个科学的历史来看,你会发现过去的事实不断被新的解释取
代,每一项研究的时效也长短不一,完全没有规律,有些科学真理似乎能够持
续几个世纪,有些甚至不到一年,科学真理不像教义一样能永远存在,它像所
有的一切一样可以被研究。
研究过科学真理之后,他对它们出现一瞬就消失的情况很懊恼,因为科学
真理存留的时间和他所付出的努力正好相反。所以在 20 世纪,科学研究成果的
寿命似乎比 19 世纪要短得多,就是因为科学研究的规模现在大多了。如果下一
个世纪科学研究的速度是现在的十倍,那么任何科学研究成果的寿命,很可能
只有现在的十分之一。是什么缩短了它的寿命?最主要的就是假设的增加,假
设愈多,研究成果的寿命就愈短。近几十年来假设大量增加的原因似乎来自于
科学方法的本身。你看得愈多,知道得就愈多。你不是从一大堆假设当中筛选
出一项真理,你是不断地提供大量的假设。这也就是说,你想要借着科学方法
接近真理,实际上你根本没有任何进展,甚至离它愈来愈远,这是你所运用的
科学方法造成的。
斐德洛所看到的只是个人之见,但是却反映出科学最真实的特性。许多年
来它都被人忽视,人们期望从科学研究当中得到的结果和实际上所得到的结果,
在这里正好互相冲突。然而似乎没有多少人正视这个问题。运用科学方法的目
的,就是要从许多假设当中找出正确的一个,这就是科学的目的。然而我们从
科学的历史来看,事实恰恰相反。各种资料、史料、理论和假设不断大量地增
加,科学把人从唯一绝对的真理,引向多元、摇摆不定、相对的世界,是造成
社会混乱、思想价值混淆的主要元凶。而这一切现象原本是科学要消灭的。在
许多年前,斐德洛在实验室中已经觉察到的结果,现在在这个科学世界中我们
随处可见。科学反而制造出反科学的混乱。
让我们再回过头来看为什么研究这个人这么重要,以及我们前面提过的古
典和浪漫的差异,以及两者之间的冲突。心存浪漫的人认为科学和科技使得人
的心灵更加混乱,而斐德洛和他们不同,他受过严密的科学训练,他所能做的
不只是愁眉苦脸地搓着手或者逃避,或是站在一边诅咒,而提不出任何解决方
法。
我曾经提过,他最后的确提出一些解决的方法,然而由于问题非常深奥而
且复杂,没有人真正了解他解决这个问题的重要性,所以不理解甚至误解他所
说的。
他认为引起我们目前社会种种危机的原因是理性天生的一种缺憾。除非这
种缺憾能得到弥补,否则危机会一直存在。我们目前所谓的理性模式并没有把
社会带向更美好的世界,反而离它愈来愈远。自从文艺复兴以来,这些模式就
一直存在。只要人们主要的需求还在于衣食住行,这些模式就会存在下去,而
且还会继续运作。但是对现在大部分的人来说,这些基本的需要不再是主要的
问题,因而从古代流传下来的理性结构已经不符合所需,从而显露出它真正的
面目——在情感上是空虚的,在美学上没有任何表现,而在灵性上更是一片空
白。这就是它的现状,而且它还会持续很长的一段时间。
对于这种持续扩大的社会危机,没有人了解究竟有多么严重,更不要说有
任何解决之道了。我看到像约翰和思薇雅这样的人,在整个文明的理性结构下,
活得很盲目而且很疏离。他们想要从这个结构之外寻找答案,但是却找不到持
久而令人满意的答案。于是我就想到斐德洛和他在实验室里独自想出来的解决
方法——虽然关心的是同样的危机,但是却从不同的角度出发,而且是朝着相
反的方向——我在这里所做的就是想要把它结合起来。问题非常庞杂——这就
是为什么我有时候会有些失去方向。
斐德洛从没遇到过一个人能够真正关心这个困扰他的问题,他们似乎都这
样说:“我们知道科学方法很有效,为什么要这样问呢?”
斐德洛不理解这种态度,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由于他研究科学并不是为了
个人或是实用的目的,所以这使他完全停顿了下来。这就如同他在观赏爱因斯
坦曾经描述过的那座澄静的山,突然在山与山之间裂开了一道沟,里面什么也
没有。然后你得慢慢地、十分困难地解释它的由来。起初这些山岭看起来好像
会永远存在,其实却可能变成别的东西……很可能只是他自己的幻想,所以他
停下来了。
因此,在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读完了大一课程的斐德洛,在十七岁的时候,
却因为不及格而被退学了。他们认为他很不成熟,而且上课不专心。
别人都无能为力,既没有办法避免它发生,也没有办法帮助他改变,除非
学校修改校规,否则他一定得退学。
在这种情况之下,斐德洛觉得很震惊,于是开始了一连串心灵上的流浪和
探索,最后他仍然回到我们现在所沿循的这条路,明天我会试着开始走这条路。
在劳雷尔我们终于看到山了,于是我们就留在那儿过夜。晚风徐徐吹来,
颇为凉爽,因为它是从山上的积雪那里吹下来的。虽然太阳在一个钟头之前就
已经西沉了,天空仍然残留着一线光亮。
思薇雅、约翰、我以及克里斯在逐渐沉重的暮霭当中,走在那条长长的大
街上,我们可以感觉到,虽然我们在谈论其他的事情,山依然存在。我很高兴
再来到这里,但也有一点哀伤。有的时候到达目的地还不如在旅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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