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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里下了场暴雪。
这是今年入冬以来第一场雪，很多年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了，待到早上世界一片银装素裹，城市里那些曾经因战争留下的痕迹，那些还没来得及重建的残垣断壁全部被厚厚的白雪覆盖，世界变得干净而美丽。
路边，一群流浪汉趔趔趄趄地蹭行着，他们三三两两，络绎不绝，在白雪上留下肮脏的痕迹。他们要去市政府提供的临时避难大厅避寒。那里提供大衣，热水还有食物。
流浪汉A和B绕开了大队伍，抄小道赶路，他们还都比较年轻，腿脚也比大多数流浪汉快得多。
A对同伴说：这温度降得也太突然了，我今天差点醒不过来！
B沉默不语。
A又说：政府还不错，要照以前，谁管你啊，社会还是在进步。。。
B终于忍不住了：你还说政府好？也不想想我们为啥落到今天这地步！
A：因为我怕死啊。这不怪别人，我也觉得打仗挺光荣的，但是我就是怕死，想想都怕。
B：咱们这样早晚也得冻死饿死。
A：那也比被子弹爆头或者被地雷炸掉半个身子强，至少有个全尸啊。况且，社会在进步，政府时不时给个救济啥的，我看还算活得过。
B无奈地摇摇头：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A：哇噻，看样儿你还有一股豪情壮志啊。不过貌似你也怕死吧，听说你是逃兵?
B像被捅了一刀似地：胡说！我只是拒绝执行了一个任务，那个任务会造成大量平民伤亡！
A：你说的“平民”都是外国人吧，那死就死呗，怕啥的？咱们的“平民”在敌人轰炸的那前儿不也死了不少吗？
B：你这么想不对，战争是军人之间事儿，伤及无辜平民是不正义不人道的。如果各国都肆无忌惮地攻击非军事目标，世界会更加混乱不堪。
A把手从破棉袄袖子里伸出来，竖起大拇指：伟大，我为你点赞！
这时他们路过街边一个拐角，见角落里坐着一个跟他们一样破衣烂衫蓬头垢面的流浪汉C。
B一眼就认出了这人：团长？
C慢慢抬起眼皮瞅了一眼，面无表情，说：是B吧。
B：团长，您竟然还记得我这个小兵儿！
C：每个兄弟我都记得，这些年来你们的样子一直在我我脑子里浮现。我对不起大家。
B：这是说啥呢？我们赞同您的观点，才跟着你违抗命令的。
C：可是我欺骗了大家。
B：什么？
C：那次行动的确可能造成平民伤亡，但可能性并不大，是我故意夸大的。
B：您为什么这么做呢？难不成真的是因为怕死？
C：不，我不怕死，我只是厌倦战争。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不停地打仗，目的是什么？
B：这个，我没有想过。。。
A插言：那是中央领导考虑的事儿，我们这些小蚂蚁儿，操那心干啥？关键是操也没用啊。
C轻轻叹了口气，仰头看着天说：确实，我们这些小蚂蚁儿。然后又转过头来对B说：没想过更好，想多了只能带来悲剧。现在避难大厅里应该正在发征兵传单，而且不记前科，去应征吧！
B：那你呢？
C：我就在这儿呆着，能挨过去就挨过去，挨不过去拉倒。
A：跟我们一块去呗，你要是不愿意再重新当个小兵儿--吗，团长回到小兵儿是挺让人崩溃的--那就喝口热水暖和暖和也行啊。
也不知道A是故意讥讽还是真不会说话，C并不在意，摇了摇头说：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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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到达避难大厅，那里已经满是人，有老的也有相对年轻的，大都肮脏不堪，举止猥琐，还散发着难闻的气味，他们蜷缩着坐在地板上，靠在角落里，还有的躺在凳子上睡着了，光睡着还不算，居然在大厅广众之下把手伸进裤裆。那场面实在是触目惊心。
几个靓丽的年轻女兵给大家送来热水和食物，忙里忙外非常热心。真心佩服这些姑娘，居然能忍受与这样一群人打交道，且不必说接触到脏不脏，单就那一双双色眯眯的眼神和猥琐的笑容就够让人恶心的了。
这就是军人，她们是在执行任务。
一个女兵为A递过一杯热水，A伸手接时看到那动人的面容，眼都直了，差点没双膝跪倒，见他那样子，女兵忍不住笑了，但立刻恢复严肃接着给其它人倒水。话说这一笑可不要紧，过了一会，A对B说：我也要当兵。
B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A：我要当兵，入伍，参军！
B：你不怕死了？
A：我感觉此生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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