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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灵的吟唱
——读《湖海诗情录》
《湖海诗情录》(中国文化出版社出版)是已故诗人彭锡瑞及其遗孀胡清荷合著的—本旧体诗集。作为作者的同事与学生,我读他们的这部诗集时,总带着一个基本的疑问,就是—个经历了人生四季的跋涉者,其情感的延绵是可能的吗?诗词里那些或激越、或婉转、或紧张、或舒缓的爱恨情绪,他们是靠什么来维持并保持其真切度呢?在当今“写诗的人比读诗的人多”的时代,彭、胡二君硬是要从中打拼出一个属于自己的旧体诗词心境来,几乎是在与时势作对,寻找与坚守的任务同样严峻。
彭、胡二君的这些诗文,弥漫着一种不失真切、真挚的感情,他们的心境仍然保持着对世间万物的敏感体察,这样的敏感在今天已经被冲得七零八落,不用说是在诗词中弥漫四散了,即使是有心情捡拾碎片也很难得。同时在彭锡瑞的诗词里,我们还能读到一些尖锐的思想和追问:建国前的“凭栏念远,终日凝眸,江山谁主?”(《春风婀娜》);建国后的“屈子当年赋楚骚,鲍丘何事守蓬蒿?”(《和夏家杰同志》);“投荒北塞何为罪?”(《奉和文湘同志七十自寿原韵》)这是他们作为—名知识分子,一个把自己当作有思想担当的“文化人”的心理自觉。当然,也不排除他们的写作受到现代哲学思想与文化思潮的影响。这种感情的弥漫与追问的尖锐,构成了他们诗词作品的基本形式,形成了具有个人特质的写作追求。在这一点上,写于解放前后的数首怀人、怀乡之作(如《浣溪沙.怀疾风社友》、《梅岭》、《采桑子.长沙旅邸》、《应天长.寄远》、《忆秦娥》、《秦楼月》、《生查子》、《如梦令》……)很有代表性。这些怀念爱人、友人、名人和故乡的诗词,既有情真意切的感伤,这种感伤就是人间真情的弥漫。但同时,诗词的基调又同常见的亲情诗文有着很大差异。这就是作者明确地、坦诚地把自己在怀念爱人、友人、名人和故乡时的心路里程袒露出来。怀念之情如此浓烈,而眼泪又不能适时奔涌而出。这不是因为冷漠,也不是因为见异思迁,而是一个奔波于革命与情爱之间的现代知识分子的—种“正常”反应,—种对人类基本感情的理性控制。彭锡瑞抓住了这种感觉,并把它真实而尖锐地表达出来,在不断的自我追问中完成了对爱人、友人、名人与故乡的怀念。
彭、胡二君是一个努力把—些事物都精神化的写作者,这比拟人化的技巧性处理在难度上要高很多。放在卷首的46首长短句(词),都是颇具楚湘风格的词章,句法烂漫,气氛浓烈,遣词造句还不失一点神秘的感觉。秋鸿与啼猿,征帆与孤棹、暮雨溪渡与江楼归燕……在故乡这个水乡泽国里原本就是常见之景,与作者的思乡怀人的情绪是可以沟通、充满灵性的存在。在《酹江月——1943年县城沦陷,乱离道中纪事》里,“我”深情而又执着地“东望洞庭”,通过对历史上“名士新亭余涕泣”和祖狄“渡江击楫”典故的引述,借以表达一种盼望驱除日寇、迎接光明的感情。在《春风婀娜》《多丽.登天问阁遗址》里,我们读到了相通的情绪。
彭锡瑞是一个孤独的行者。他需要、寻找、保持着这样一种状态。这是一种具有诗意的生命情状,保持着心灵世界的本真。《王实味同志平反昭雪》《刘少奇同志九十五诞辰》、《有感于邵玉魁冤案》、《彭德怀九十周年诞辰》、《吊屈原》、《咏荆轲》、《咏昭君出塞》、《纪念太平天国运动一百四十周年》等等,这些诗作中,作者紧紧抓住人物命运和事件的悲剧结果,—次又—次地向历史发问,他对这些人物和事件的吟咏,从不停留在全面客观的层面,他总是寻找那些与灵魂有关的因素,在社会、历史、文化、人情的氛围弥漫中,再一次拿起灵魂追问的尖刀,写下自己强烈而独特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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