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有什么地方的人能比合肥人更喜欢喊别人大姐的!总之这件事情很让人头疼,上次看小克写了一篇出租车司机的文章,文章中说北京出租车司机喜欢喊人姐,小克气忿忿的抱怨:“也不瞧瞧自己多大了,张嘴就喊人姐”。这属于腹诽,还原现场肯定是小克把眼睛转向窗外,脸上露出一种既厌恶又莫奈何的表情。以亲属来称呼一个陌生人,我估计是农耕社会的遗存。就象狗抓地一样,是缘自于狗的先祖狼的生活形态。狼在野外睡觉,总想着把身子底下垫暖和一些。费孝通先生在乡土中国中曾经说道:“在传统结构中,每一家以自己的地位做中心,周围划出一个圈子,这个圈子是“街坊”。有喜事要请酒,生了孩子要送红蛋,有丧事要出来助殓,抬棺材,是生活上的互助机构。可是这不是一个固定的团体,而是一个范围。范围的大小也要依着中心的势力厚薄而定。有势力的人家的街坊可以遍及全村,穷苦人家的街坊只是比邻的两三家。这和我们的亲属圈子一般的。象贾家的大观园里,可以住着姑表林黛玉,姨表薛宝钗,后来更多了,什么宝琴,岫云,凡是拉得上亲戚的,都包容得下”。这个圈圈扩展出去,就变成了放之“四海皆准”的亲属称谓,似乎这样一说就拉近了人与人关系,把一个与自己“八杆子打不着的人”,改变成为你家族谱系中的“姐姐”“妹妹”“哥哥”“叔叔”“大伯”,这样办起事来则处处可以通融了。此处可以反映出中国人奇妙的思维方式,差异相当于中餐之于烘焙。(此处容以后详细阐明)
外国人在方面则比较严谨。没有亲戚血缘关系的,不管年龄多大。则称呼某某先生,某某太太、某某小姐。绝没有把别人生拉硬拽往亲属堆里混的。其实喊姐还算好的,最过份的我们这边是习惯喊大姐。男性之间同龄相仿的喊“嘎哥”。“嘎”是“家”的土音。记得有一次我在电梯里,遇到一对时髦的人物。女的问某人:“大姐————超市在几楼?“。风师娘立刻气得柳眉倒竖,豹眼环睁。眼光中飞出许多小刀子,此种刀法为”春风斩“,一连在这个称呼她大姐的女人脖子上斩了七八十刀。跟随在后面的男士见这个女人说话不得体,就转而问我:“嘎哥——那个超市在几楼?”。所以我们出了电梯口就吵了起来,风师娘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他超市怎么走?怎么不给他指到五百里开外,让他们冻饿而死?”我说;“喊一声大姐,未必就要当个死罪?再者说了,本地习惯称呼就是这样。不过能在大姐后面添点什么东西就好了”。然后我问她:“你说在大姐后面添上点什么零碎,你听起来比较舒服一点”。她问我说:“合肥这边称呼女性的用得最多的除了大姐之外还有什么名词?我说:“还有在大姐上加一个前缀”小“字,比如看到年龄比较幼齿的女性就称”小大姐“。她说这个字加在上面就变得容易接受一点了。说话间走到一个卖女性服饰的摊位,一女孩子走过来劈头就是一斧说:“大姐————看上那件了?”。
这时她的火终于发作起来,她问那个营业员说:“谁是你大姐?你们全家都是大姐!”。我连忙拉着她就走,后面那个营业员还呐呐的说:“大姐不是尊称吗?发这大火干什么?”。真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她走了一会说不逛了,太败兴了!这时我仿佛看到声波中荡漾着一个大、大、大、大、大、大、——我走一会,看她没吭气就问她:“被伤到了!”她说:“我为什么那么讨厌大姐这个词,是不是有点对称谓过敏?”。我说如果照着小克那样被称为姐是不是好受一点?她说那样还好一点,前面加上个“大”显得特别乡土中国。我说这个事情,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我们改变不了别人,只好从自己改起。试想一下如果在大姐后面加上一个后缀名会不会好受一点,她想了一会说:“我看香港人称呼一些女人为”大姐头“,我还蛮乐意别人这样称呼我的。我说这样就好办了,比如下次我们再遇到别人喊你大姐,我就高喊一声”头——————”。
过了没几天,我们在修车铺保养车子的时候。遇到一个小伙子。他刚开口说大姐————,我就高喊一声:头!“。他很奇怪地看着我,接着又说;”大姐——“。我又高喊一声:“头!”。后来我们车子也没有那边保养,我从倒车镜里看着他慢慢变小,他挠着头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这时我猜想他一定会很奇怪。这个男人为什么在他喊了大姐之后,就高喊一声头,他们是来自某个神秘的国度吗?也许是来自食人生番的红人部落,或者是帕帕尔人?美索不达米亚人?说着一种神奇的阿拉米语。说不定他在深夜里说梦话时会大喊一声:“头——“,总之这个谜将陪伴着他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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