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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臭皮匠:集体能否产生智慧?

时间:2014-10-06 12:05:40      阅读:146      评论:0      收藏:0      [点我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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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臭皮匠,抵得上一个诸葛亮。”众人的智慧,就一定胜过个人的智慧吗?东吴的孙权帐下,高人策士满堂,哪个比臭皮匠差?诸葛亮孤身一人,却舌战群儒,以三寸不烂之舌,说得东吴联刘抗曹。这是怎么回事?

  假如孙权有三个信息来源,一是 3000 包括臭皮匠在内的普通人的集体选择,一是几十谋士的讨论结果,一个是诸葛亮一人的说法,那么他该听谁好呢?往复杂里说,我们是在说民主和集权的话题,是选举人团还是普选的问题,是精英和大众的问题。就事论事地简单说来,我们要看孙权到底要干吗,是要修鞋呢,选地方官呢,还是吴蜀联盟呢?目的不同,信息采用渠道也不同。若是要修鞋,一个臭皮匠,或许抵得上三个诸葛亮。 联系到 2014 年国庆前后在香港发生的事,我发现很多假设存在问题:从上面的立场考虑,为什么认为 1200 人的选举,就一定能选出听话的代表?难说。从抗议者的角度来看,是不是普选就一定能选出代表自己利益的人?这个“自己”又是谁?由于了解不多,我在此问题上没有明确的观点,但我觉得很多人没有反省诸多前提假设,就开始站队,也是不应该的。或许我们应该先考虑一下,到底什么样的体制,更能够激发出高明的选择来。

  《信息乌托邦》[1](Infotopia)是芝加哥大学法学教授凯斯· R· 萨恩斯坦(Cass R. Sunstein)所写的一部著作。他让人想到了诸葛亮和臭皮匠的老话题。无论是在公共还是私有领域,究竟什么样的信息最可靠,什么样的判断最准确,什么样的决策最合理呢? 萨恩斯坦提出了如下几种发掘集体智慧的办法(由于侧重网络时代的集体智慧,此书没有谈到集权式决策,这是一大遗憾):

  数字说了算   

  采集所有人的意见,取平均值,让数字来说话,这有时候是一个非常明智的做法。有人做过试验,让一屋子学生猜室内温度,最后取平均值,是华氏 72.4 度,几乎等同于实际温度( 72 度)。英国科学家 Francis Galton 在一次乡村集市上举办比赛,让人猜一头牛的体重,牛的实际体重为 1198 英镑,787 个参赛者猜后的平均值为 1197 英镑。由此看来,既然每个人都有误差,那么人数如果足够多的话,大家的误差应该相互抵消。是不是很有道理?

  这些都是温度、体重等简单事实,没有太多阐释色彩,集体的智慧此时显然是最靠得住的。另外一些情况则不尽然。如果集体智慧一定能产生最佳选择,那么为什么极有争议性的布什能够连任?一个可能的解释是:9/11 后,美国的政治总体气氛是趋向保守的,很多人也只关心自己本土能否得到保护。既然大部分人都带着这种心态去投票,那么选中他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萨恩斯坦提到了一个陪审团定律(Jury Theorem),很能解释上述集体选择的不同后果。根据此定律,如果集体中每个人回答时答案正确的概率超过 50%, 那么人越多,得到优质结果的可能性越大。比如三个臭皮匠每个人答案正确的概率为 67%, 那么两个臭皮匠在一起,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正确的概率就是 74%(本书后附有一数学公式推算此结果),人越多,而且一直遵循少数服从多数原则,那么答案就越正确。所以一些“大赢家”之类电视节目中提出一些简单问题,竞赛者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可以打电话问家人,也可以问现场所有观众。如果你家人确实见多识广,超过一般人,那么问他是对的。如果他只能给出和你一样随机的答案,那么问现场观众,请他们集体回答,往往是更好的选择。   

  反过来,如果每个人正确的概率低于 50%, 那么人越多,得到糟糕答案的可能性就越大。希特勒就是在群众的狂热中上台的。海选最好的情形,是大家没有先入为主的整体偏见,每个人的选择并非是随机选择,而是有了充分信息披露,大家能做明智选择(informed decision),那么群体决策就可能比随机的个人决策产生更好结果。   

  这个结论也我们想到现在常说的网络暴民现象:群体在偏见的引导下,形成一边倒的跟风式意见,让更为合理的声音(包括出色的专家)受到压制。这些年来,我们经常会看到,铺天盖地的“粉丝”们形成的舆论压力或语言暴力,使得发言都无法进行,更不要说对话了。网络这样的环境,本应是民主的环境,是可供所有年龄段和背景的人交流的一个场所,它如果沦落为某一个群体所独有,排斥多元的东西,那则是网络的失败。   

  市场说了算   

  产生良好信息、知识、决策的另外一种方法是将一个选择放到市场上去,让市场来选择,并优化某些参数或特征,这叫预测市场(prediction markets)决定论。人们进入市场并非随机性行为,而是在追求个人利益的最大化,从动机上说,个人不会轻易盲目选择,因此其选择多半不会随机。再者,多数人的失误,会被少部精明的投资者所利用。市场总体上说,是一个奖赏正确判断的地方,错误行为不会像集体决策时那样,有可能遭到惩罚、歧视、嘲笑、忽略。例如,在会议当中,你如果老是发表不同意见,可能会在组织中被孤立。换言之,不同而合理的意见未必能得到合理回报。出于自我保护,与会的人可能选择不发言,不提供自己更为高明的意见。

  而预测市场的机制就完全不同:在利益牵引下,市场对选择进行调节,最终让其归于合理,至少是市场所认为的合理。

  爱荷华大学(University of Iowa)所经营的爱荷华电子市场(Iowa Electronic Markets)就是一个预测市场。在这里,参与者可以对总统选举、某某公司什么时候上市、未来某日的微软股价等各种项目进行下注。该市场预测的结果大部分情况下超过专业调查公司。看到预测市场的威力,很多企业也开始在运用预测手段,指引产品开发和营销。比如 Google 的“Google 市场”就有各种预测,比如“30 天内所有 Gmail 用户数量”、 “中国项目何时开业”等等。预测就是员工内部下注,赢家可以获得一些象征性奖励。它并没有多少商业性,在指引公司业务上却有良好效果。同样的方法,现在也用在很多其它场合,例如好莱坞有奥斯卡奖的预测市场。

  不过,预测市场既然是无数人组成的,那么也就会出现上述人群统计同样的错误。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股市,在牛市的时候,人们一窝蜂去选择选择某些股票,这是否说明股价就是对的,买股票的人就是对的呢?未必。否则就不会有股市泡沫和经济危机。

  团队说了算

  上述两种情况都是宏观的,个人和组织未必能改变这些规。一般组织不会轻易去找千军万马来做调查问卷,以作为决策依据。大型统计周期比较长,其结果作为描述的用途更多,预测和指引当下决策的可能性比较小。一般组织,包括决策结构在内,多采用专家谋划(expert deliberation)的方式。Deliberation 的意思是精心筹划,它不仅仅是指讨论,也可能包括集体决策的其它办法,比如集体投票、“头脑风暴”、德尔菲方法(Delphi method)[2]等等,所以萨恩斯坦用了一个比较笼统的词来概括,称之为 expert deliberation. 比如美国人要不要从伊拉克撤军,expert deliberation 的办法就是前国务卿贝克所领导的“伊拉克研究小组”(Iraq Study Group)。而开战前的国会辩论和投票也是一种精英群体的 Deliberation. 照说这样的决策中,参与者是专家,应该比一般人更有可能正确。不过,从伊拉克战争的例子上看,集体决策显然是失误了。包括希拉里在内,很多提出撤军者当初投的都是赞成票,这也一直是让布什政府所抓的一个把柄。

  作者在书中列出了集体谋划的几个例子,从中能看出集体谋划的一些特征。2005 年,科罗拉多州举办了一次民主试验,将 60 位分属保守派和自由派的人分成数组,讨论诸如“是否允许同性恋婚姻”之类敏感政治话题。讨论结束后,与先前结果对比,大家发现保守的更保守了,自由派更自由了,即出现了所谓的“两极化”(polarization), 既原先的所持的立场会强化。

  1961 年,肯尼迪总统也在中央情报局、美国空军的“谋划”之后,入侵古巴,结果大败。肯尼迪自己都说:“我怎么这么蠢,居然允许实施这样的决策呢?”[3]这是集体谋划的一个典型例子。另外一个例子就是美国航空航天局,由于大家意见统一,一些故障未被发现,有一个人提出了异议却被忽略,结果造成哥伦比亚号航天飞机爆炸。中情局也好,美国空军将领也好,航空航天局也好,都是些人中翘楚,怎么有时候决策或者计划反有漏洞呢?

  这里头有几个问题。一是当集体谋划的时候,会有两种情况导致失败。一是信息影响(informational influences),另外一个是社会压力(social pressures)。更进一步说,大家分享的信息不够多,一些人掌握一部分信息,另外一部分人掌握另外一部分信息。所以良好的决策,应该尽量形成更为广泛的信息披露,减少背景不透明(hidden profiles)的情形。这道理很简单,信息不对称,就没有足够的信心下判断,就更有可能跟从于了解更多信息的人。

  另外,在每个人提供自己意见的时候,可能会放大自己所掌握的那部分信息。如果是错误信息,那么错误也会被放大。问题一经发现,解决起来倒是很容易。很多会议之所以低效,就是因为大家掌握的信息不同,大家都是一头雾水跑过来,只是知道一星半点情况,结果当然提不出有价值的建议。更好的办法,应该是提前分享相关资料,让每个人做足了功课再来开会。

  社会压力的问题更为复杂。作者介绍,人们的观点会如同瀑布(cascade)一样传递。第一个讲话的人如果其地位很重要,其他人提出别的看法会遭到惩罚,或者嘲笑,那么他就有可能选择跟从,除非某些人的职责就是唱反调。古代皇帝身边尚有谏官,理论上说,这是为了修正可能出现的错误。而集体决策的时候,由于大家想当然认为集体自然会“集思广益”,反而轻忽了“持不同意见者”的作用。作者建议,为了消除集体决策中社会压力的不良影响,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比如找一个不是绝对领导的人来主持会议或其它谋划活动。会议之前宣布规则,比如鼓励不同意见,形成优质决策。会议中还可以任命一人担任“持不同意见者”(devil’s advocate), 专门提供对立的分析。最为重要的一点,是在谋划中,或者组织的文化当中,提供足够的奖赏或鼓励,让人们愿意披露自己所知道的信息。

  还有一个非常有效的方法,就是通过匿名手段来达成一致意见,比如不记名投票,德尔菲方法等等,这样可以缓解社会压力对个人参与的影响。不过作者也警告,如果你没有足够的信息来做出明确的判断,那么不如趁早明说,沉默是金。    

  网络说了算

  以上说法,同样适用于网络时代的民意征集和集体谋划。

  如斯蒂芬?库柏(Stephen Cooper)[4]一样,作者认为,博客,以及今日出现的微博客、轻博客、和微信(如下总称博客),可以提供一个非常良好的纠错机制,让博客彼此之间,博客和传统媒体之间相互作用,减少信息错误,提供更为优质的内容。书中举了很多例子,说明博客如何纠错,并影响到现实决策[5]。

  网络时代的开源式开发,也是一个集中群体智慧的办法。美国民主的奠基人托马斯?杰斐逊(Thomas Jefferson)的后人理查德·杰克逊(Richard Jefferson)就是开源的倡导者之一,他呼吁利用这种多数人的“潜在创造力”[6]。可是注意,这里说的是“潜在”创造力,而并非实际“创造力”。以上创造力的兑现,也一样得遵守上述原则。但是开源本身的前途也是开放的,比如最近,根据美国公共广播电台的报道(2007 年 3 月 12 日晨节目)[7],因一个 20 岁辍学大学生冒充神学教授发表维基条目被发现,维基百科(wikipedia)公司最近在讨论是否对内容贡献者的身份进行认定。此建议仍在争议之中,但是同样我们看到,Linux 等开源式操作系统,现在也有了专人批准(approval) 的过程。实施批准的可能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小组,这实际上是多种方式的集合,也可能是网络发展下一步值得大家关注的一个新动向。

  网络时代也形成了一些特殊的激励模式,比如出现了一些在市场看来无法理解的“利他”( altruism)行为。本书一开始就说到了未来的“维基社会”,在这样的维基社会,要想真正让网络中的众人或者精英的小组发挥效益,可借用其“付出文化”(gift culture)。所谓付出文化,就是说一个人在社区的地位,不在于他控制的范围,而在于他付出的多少(social status is determined not by what you control but by what you give away.)为此,社区的参与者会“通过时间、精力和创意的付出,来争取社区的口碑。”[8]   

  同样,要想让各式各样的网络集体,如社区、专家维基、博客圈行之有效,则也必须让信息的披露扩大,同时,尽量缩减社会压力对个人参与的负面影响,不让少数人的意见、取舍、偏好瀑布一般,一层层传递下去。这种情况在美国已经出现,比如保守派博客的链接和回访,一般只指向同类博客。在中国也一样,一些媒体博客,只链接到同类媒体,形成一个个形成“蚕茧”(cocoon)。如此,网络就未必能提供最好的信息、知识、智慧。

  假设东吴谋士们都来建立各自的“网络存在”,形成一个圈子,大家之间言论越来越趋向统一,不同的声音被淹没,那么诸葛亮八成还会打败他们。下棋就是这样,99 年卡斯帕罗夫(Garry Kasparov)在互联网上和全世界的棋迷对局,历时四个月,结果还是卡斯帕罗夫胜。

  复杂事件的决策,涉及的规则和利益比下棋还要复杂。在是否联蜀抗曹之类问题上,如果东吴谋士们或者臭皮匠们能做到畅所欲言,把诸葛亮想到的方方面面都能想到,让和诸葛亮一样的高手能够脱颖而出,哪又会是什么局面呢?历史不容我们这样“事后诸葛亮”。不过放眼未来,我们能否像哈耶克所说的那样 ,利用适当机制,激活群众的智慧呢?倘能借助网络实现此目的,那真是功德无量。 注释:

  [1] Sunstein, C. R. (2006). Infotopia: how many minds produce knowledge. New York, NY: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又称专家调查法,美国兰德公司(Rand Corporation)首先使用,是通过匿名方法,多轮传递、综合专家意见,直至形成统一结论。   

  [3] Infotopia, 第 47 页。      

[4] 参见 Cooper, S. D. (2006). Watching the watch dog: bloggers as the fifth estate. Spokane, WA: Marquette Books.   

  [5] 详见 Watching the watch dog 中的详细描述。   

  [6] 转引自 Infotopia, 178 页。 

  [7] National Public Radio, 2007 年 3 月 12 日晨节目。

  [8] Infotopia, 173 页。

三千臭皮匠:集体能否产生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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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地址:http://www.cnblogs.com/yihaha/p/4008025.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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