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不经意的一瞥,看见猫先生和狗先生背对着我在人家院内晒太阳。猫先生呈坐姿,在太阳下毛发金闪,尾巴随意撇在脚边;狗先生上身直挺着,下身软瘫在地面。棕色的毛总与金黄很搭,就像秋天与枫叶很搭,就像猫和狗在一起很搭。
我站住并往前靠了靠,猫先生率先回头,狗先生随后耷拉着耳朵朝我这看过来,眨巴下眼睛。猫先生“喵”一声,眼睛向下垂了垂,像是位顾盼生姿的女孩对我示意:“来这,快呀!来我身边。”狗先生看向我旁边某处景色,又扭过头去。
这个位置不佳,遂退后再走回正门。当我往后退时,猫先生收回了目光;而我往前进了,她便又瞧过来。我朝她挥挥手,是手掌左右摇晃式的打招呼,猫先生“喵”一声,竟起身走向我来(邻家女孩都是如此大方迷人吗)。我像是被冲击到,直愣着杵在原地。
猫先生一步一步摇到我腿边,我伸手,她嗅着,轻轻喘息,尾巴打到我,严肃又抒情。她贴着我的小腿绕着,从一头绕到另一头,有时候是椭圆型,乐意了便呈“∞”型。我趁她贴在外侧时缓缓蹲下,在这过程中她紧紧盯着我(或者说,轻轻注视我),我稳定住身体,她竟毫不顾忌地从我双腿间钻过,也没有过,她的长度与我蹲下时的宽度恰巧等同,像是包裹住她。她很享受,几乎想要就此趴下,但因我后知后觉的一个激灵,她还是钻出来了。她又尝试后腿靠住我右腿,前腿贴着我左腿的姿势,但似是我对她态度冷淡(我没有尝试挠挠她的下巴),她长时间没有出现在我的视野中,我以为她走了,看向狗先生。不知道狗先生有没有一直观察我们,反正此刻他歪头挑了挑眉毛。
满溢的幸福在不可言说的境况下填补了我几天来内心的空缺,这种无需语言的交流流淌出的激情与安定,不可思议的合二为一,成为我对自己对生活乃至对世界认可的重要因素。平等地与动物交往,这不会让人放弃对生活的希望。居高临下式的唤叫总会有坠落的风险。
我回过神扭头,猫先生原来一直坐在我身后,正注视着乡村习以为常的五颜六色。
过一会猫先生离开过桥去寻觅,我重新看向狗先生。狗先生丝毫不为我所动,直到他起身抬后脚舔了舔自己长度可观的阴茎。我大不忍,起身,传来由远及近的犬吠——跑来三条附近的狗:两条白得类似,靠得近,且一看便知一只公一只母,公像是孩子,腼腆跟着母亲,守护的眼神;母眼里的温情和柔弱挡也挡不住。一条灰色长毛,邋遢得很,看不见眼睛,像是他俩的玩伴。原来是那只白色母狗兴奋地叫,绕着狗先生。狗先生以不变应万变,有时趁机追上去舔向母狗的屁眼;狗小孩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像是要被动目睹什么很不好的事;邋遢灰狗在一旁追赶自己的尾巴,自娱自乐,像幼稚小孩手拿芦苇自顾自摇着。
我回头找猫先生,猫先生坐在遥远的水塘边,不过她应该知道里面没有鱼。一个人类小孩看到了,拉住妈妈,大叫:“快看,猫!喵喵喵!”人类母亲应和着“喵喵喵”(此时猫先生扭头瞥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小孩要靠过去,他母亲一把拖过来,嘴里嚷嚷,意思是水塘边危险,猫不干净之类人类母亲在这种情境下常说的话。小孩遥远地看,蹦跳着走了。
我再回头时,狗先生和母子二狗不见踪影,邋遢狗迷一样看着我。我往院子那头边走边瞧,在两个院子间,三只狗纠缠在一起,枝桠较多,我不大看得清。狗先生应了我要求,追着母狗到院子正中,狗小孩跟在狗先生右畔,急匆匆的,像是跑在情侣身后拎行李怕跟丢的用人。
然后狗先生三下五除二从后面爬到母狗身上,贴合后,以一种诡异的平衡上下扭动,像是在给轮胎打气。狗母亲看向我,像是人类做爱时无意看向一个物品;狗小孩也看我,像是目睹一场交通事故后看向身旁同样的目击者。我这才意识到狗先生是有多健壮,他的前脚们是夹着狗母亲的身体,还是全身重心落在后脚,前脚只是像人类的手般,抱住不知与他有没有爱情存在的母狗,这得问他。
狗先生下来了,阴茎笔直、通红,最顶端原似笔头的,现在像花瓣一样张开。狗母亲终于叫了一声,跑开,狗孩子紧随着,像是记者拼命追着不愿再被采访的对象。狗先生象征性追了两步回头,阴茎像浸满鲜血的手指,硬生生插在狗先生两腿之间,这不像属于狗先生的东西,狗先生的东西,应该是绅士帽,拐杖和墨镜,而这鲜血淋漓的,应该在深夜垃圾箱某个被刻意合上的一次性饭盒里。
狗先生一转眼不见了,邋遢狗躺在院子里来回翻转,像是要甩掉身上乱七八糟的毛,重新做狗。
找猫先生找了好久,回头不经意间才注意到芦苇荡边她端坐的身影,通体的金黄与黄昏里的芦苇融为一体。她轻轻地注视太阳那方,不经意的,成为隔绝了一切的另一种象征。
201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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