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中的寂静绽放
其实,最初并没有很懂这部小说改版的电影。印象最深的便是逼仄的深巷里,一个美丽的女人坐在她的小摊铺后,街巷深深,昏暗的街道里她的脸有柔和的光照着,她安静的吐着烟圈,任人来人往,繁华熙攘,她兀自售着她的鸭脖。啤酒泛起泡沫,夜晚扬起声浪,她置身其中,却好像遗世独立。
她和那个爱慕她的男人,是怎么看都不搭的。她年轻,皮肤光泽,轻轻一扬嘴角,眼里眉梢都是笑意,漾开华彩,绽放着的成熟风韵,是再昏暗的街市都遮掩不了的。而他,半秃的头发,形容甚至有几分猥琐,是已有家室的男人。纵使他坚持着买你的鸭脖,纵使他对你慷慨照顾有加,纵使他看你的眼光里有藏不住的柔情蜜意,双扬,你怎么真的对他有所眷恋甚而付诸真情呢?
反而是看了池莉的书之后,才真的开始懂这出《生活秀》。来双扬的形象也一下子在脑海里鲜活了起来,也愈发的衷心喜爱这个女人。她成熟妖娆,美丽芬芳,是熙攘的吉庆街上别样的风景线,她懂得收拾打扮,讲究手的保养,指甲上上镶了闪闪的水钻,可以恰到好处的给房产处长“奢华的一戳”,她没有文化,但嘴是极巧的,精通世故人情,满满都是最实在朴素又最深奥的街坊智慧。她善良,刀子嘴豆腐心,被逼急了也会用一个女人最强悍的外壳,保护她自己,保护她想保护的、她爱的人们。她依然相信爱憧憬爱,但总是收获伤害。寄托的希望太重,往往结局就容易载不动,许多愁。但她骨子里又是坚强的,她懂得如何面对,如何游刃,才能在这浮华之中找准自己的定位,继续自己的生活。
再次品读的时候,才深切的体悟到,很多时候,来双扬的爱,是生活中的一种无奈。“女人,有人对她好就要嫁给她。而我,就是这种女人。”她没有背景没有依靠,看似风光的外表下,苦楚无人知。她用奶水哺育了多尔,她努力的去改变吸毒的久久,她不得不照顾无用的哥哥双元,她为来家的房产费尽心机,殚精竭虑。卓雄州的眼里,只有她的美,他感到了致命的吸引。也许他的确是爱她的,但他不曾真正懂她,完完整整的去懂那个完完整整的她,不懂如何保护那个跟生活斗智斗勇的泼辣的来双扬,冷艳女神的生活,他进不去,也保护不了,因为那个女神,只存在他的心里。但他给了她慰藉,给了她冷酷世界里的柔软诗意,某种意义上说,他点燃了来双扬对于爱的渴望,救赎了她的英雄梦想。
她是真的把他点滴的好揉进了自己的心了,她是真心觉得遇到了值得的人想把自己托付出去了,而他,也许是爱的,但他承担不起。梦想只好破碎。她决绝的离去,冒雨,湿漉漉的头发紧贴头皮,穿惯了的高跟鞋也让自己趔趄,无力跌倒,但还要挣扎的起来,远离,逃开,继续。其实生活就是一蔬一饭,就是哭泣时镜子里水气氲氤模糊的脸庞,就是失恋之后悲痛之后还要拾掇拾掇去过的日子,就是所有的美好都破碎信仰都颠沛之后还要继续的路途。
来双扬是智慧的,这种智慧不动声色,源自于最纯粹的生活。也许有不堪的一面,但无比真诚。这种不堪,又何尝不是来自最纯粹的生活本身呢。所以,她依然是那个,悬灯之后,小巷之中,喧嚣之下吐着烟圈的女子。你说她寂寞麽?不,她忙碌着自己和一家的琐碎生活,哪有那个空档去寂寞?风华绝代的她,吸引了街头的画家,他问她,你明天还在麽?她微微一笑,在的,我每天都在。生活始终在流淌,不曾停歇的岁月里,不管遭遇了什么,不管身边人的陪伴抑或离开,我们总得守候住自己的小鸭脖摊。
长发画家得到允诺后离开了吉庆街,双扬不禁潸然泪下——就算是流泪,也是那么动人的啊。她哭一会儿,又泛起了笑意,好似想起了些什么、领悟了些什么。长长舒口气,吐口烟圈,一切都模糊了,好像也可以真的看淡了,“生活总要继续的,对吧”我猜,双扬一定在心里默默的跟自己说,“那就,接着去上演好了。”
然后,全世界就定格在此刻了。
寂然绽放,兀自美丽。
“生活本身已经世俗不尽、龌龊不堪,我们无法看到生活本身亮丽的一面,这个时候阅读小说的行为就是渴望提升生活的一种美好心情。用句比较专业的话说,渴望在阅读中得到一种审美救赎的可能,能够恢复对生活的信心和希望。但是作为那些“新写实主义”的作家用自己建构的小说世界还原为生活常态本身的做法同时粉碎了读者阅读的预先期待视野。”有人如此评价道池莉的文本。但我想说的却是,最纯美也最残酷的故事,永远都是生活本身。看清这个世界,然后爱它,才是真正值得赞美的姿态
有智慧的读者从来不需要借助一种以不存在的乌托邦为载体的文字去获得一种美好心情,而是拥有直面赤裸裸真相的力量。季羡林做到了,张爱玲做到了,《生活秀》也做到了。我们可以从中窥见作者以及导演的生活智慧,从那样一种崇高的坦诚中,窥见自身的印迹。生活的内蕴何其深远,无论如何展示,都难尽其中的奥秘。
但又或许,我们的人生,剧本早已写好,只待主角一一浓墨重彩去上演。也许,这就是为什么这片子要叫做生活秀的原因吧。
平淡里的流年似水,各色剧情不动声色的暗自滋长。戏一幕接着一幕上演,热闹的光景里,所有人都在掐算自己的日子。用尽力气爱,无法全身而退而受的伤害,与生活赤膊相斗厮杀拉扯,最终沉淀下来,在喧嚣尘世中寂静绽放,风华绝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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